江西省吉安市古南鎮第一小學 陳玖芹
每個人都有故鄉,人人的故鄉都有美食,人人都愛自己故鄉的美食。盡管那些美食既不是價值連城,也不是稀罕少見,都是尋常小吃、普通飯菜,卻令人常有抓心撓肝、欲罷不能的思念。
我們小時候的美食大部分是來自母親的制作,正如蔡瀾在《主食人生》一文中說:“如果問說天下炒飯,哪一種最好吃?那當然還是慈母的了。
”對于這樣的結論,相信大家都有同感。事實上,我們的飲食習慣和口味大都是小時候養成的,這也是很多人都懷念“媽媽的味道”的原因所在。
我媽有五個子女,上面還有兩邊的老人,一家十幾口都靠著當鄉村教師的父親。為了養活她嗷嗷待哺的兒女們,她自然而然成了一個了不起的大廚,還會做花樣百出的小吃。她厚實粗短的雙手靈活無比:一碗糯米粉可以變成香噴噴的卷餅;幾個番薯、南瓜可以蒸出越嚼越香的紅薯干、南瓜干;數張剩余的餃子皮,用油一炸,撒上白糖就成了又香又甜的油香……五個子女長大后,都離開了她。難得有空回來時,都要先在電話里點上一大堆吃的。粽子、艾米果、葉哩米果、蒸糕、炸油果、腳板薯炸薯包、雞湯米糊羹……每樣美食做起來手續都繁雜,但母親總是興頭十足、樂此不疲。也只有此刻,那些經常念叨的腰腿的酸痛、心悸不適的毛病都不翼而飛了。
腳板薯炸薯包是家庭美食中的“愛馬仕”。小時候沒有超市,只有腳板薯成熟了才能吃上一回。每年的重陽節,就是吃腳板薯的季節。腳板薯尖端分裂長得就像老爸的大腳趾,因而得名。“腳趾”之間的縫隙特別緊密,刮皮時又容易沾到腳板薯的汁水,粘在手上又黏又癢,我們都不愿刮。只有母親拿著爛碗片細致地把每個腳趾刮得紫瑩瑩、圓乎乎的。然后再把腳板薯擂成泥漿狀,加上面粉或米粉,油炸而成香薯包。下鍋時,只見母親左手握拳狀,讓薯羹從拇指與食指間的孔隙中溢出,一個溜溜的圓形剛冒出來,右手拿著調羹倏忽舀上,扔進滾燙的油鍋中,一舀一扔,十分迅捷。那薯羹在油鍋里一個漂亮的“沖浪”,迅速與熱油反應,碰發出滋滋的響聲。頓時,濃烈的香味在整個廚房蔓延開來。母親雙手熟練地做薯包,偶爾用鐵笊籬上下翻動,最后把炸成金黃色的薯包撈出。這樣一個個香氣撲鼻,色、香、味俱全的炸薯包便可上桌款待那早已饑腸轆轆的她的孩子們了??粗覀兝峭袒⒀?,母親總是笑瞇瞇地:“別急,別急,下一鍋馬上就好。”
這樣的場景和味道都藏著我們的記憶里,永遠無法抹去,無法忘記。長大后離開了家鄉,才幡然醒悟家鄉的一切都是那樣親切美好,那樣魂牽夢繞。偶爾在夢里與故鄉邂逅了,那個味道依然如故,場景甜蜜如昔,我仿佛又變成了那個貪吃的小姑娘。
雞湯米糊羹更是難得吃到。要過年時節,才有雞湯做湯底,要過年放假,才有足夠的空閑。我們苦苦哀求,完成老媽的布置的各種學習和勞動的指標,老媽才應允。
母親做的雞湯米糊羹獨一無二,因為我離開后再也沒吃到過。她先把早米炒香磨成粉,然后把雞湯煮開,一勺一勺地添加米粉,一邊加一邊用鍋鏟不停地攪拌,等到米粉熟透,最后添加紅曲、雞雜、油豆腐等配料,香甜無比的雞湯米糊羹就大功告成了。這也是一個力氣活,糊羹到后面越來越黏稠,攪拌就愈發要力氣。這時,老爸會被叫來幫忙,他必須不停地攪拌,才能保持糊羹不粘鍋。
濃郁的香氣將我們齊齊吸引到廚房,齊齊盯著那一鍋粉色的雞湯米糊羹咽口水,直到滿頭大汗的老媽終于停下鍋鏟:“可以啦!”我們才歡呼雀躍,興奮不止。等一上糊羹,大家瞬間都不說話,低頭喝羹,呼呼呼,味道鮮美到連說話也省略了。
雞湯米糊羹好不好吃看稠度,不能太厚也不能太稀。老媽做的雞湯米糊羹不僅濃稠適宜還有層次,雞湯的鮮美,米面的軟韌,雞雜、油豆腐的嚼勁,還有各色配料交融在一起,成就了一份讓人回味無窮的美味佳肴。舀起大勺送進嘴里,羹的色、香、味像潮水一樣一波波涌來,馬上一碗就吃得精光。
離開故土已有三十年,走過很多城市,各地的菜肴嘗過很多。不管是四川的麻辣火鍋,還是東北的大鍋燉,亦或是粵、閩、湘、徽等地的名菜,嘗過后都是色香濃郁,唇齒留香。但是,對比之下,無論如何我感到,這些精致的美食,萬萬比不上我母親的手藝。母親從未與我們軟語溫存,也不曾對我們悉心照顧,但我知道,母親的愛融入她做的每樣美食中。母親的愛是無言的,她默默烹煮的一道道美食,讓我們一生掛念!
對于家鄉美食的記憶,不僅是一種味道,更多的是一種對家鄉的思念。“獨在異鄉為異客,每逢佳節倍思親”,每當傳統佳節,我們總會不辭辛苦、想方設法從四面八方回到老家,坐下來,吃一頓親人做的飯菜。這一剎那,所有的鄉愁,都化作滿滿的家的味道;這一剎那,所有的愁緒,都得到了釋懷。
無論我們走得多遠,家鄉美食就是我們魂牽夢繞的鄉愁。